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書名:刺心

作者:南傾

文案

劇情篇:一場刺心之劫,兩次六界之亂。

輪臺上命運交錯橫雜,誰能分得清這一切究竟是愛還是恨,是劫還是緣。

角色篇: 她是應集萬千艷羨於一身的神女,與生俱來的美貌,絕佳的修法天賦,卻因先遇到不靠譜的後爹,又交上腹黑的基友,生生被養成白胖團子狀,法術全不會,德行太有虧,沒有上進心,神見神怕花見花謝的橫行二世祖。

內容標簽:天之驕子 情有獨鐘

搜索關鍵字:主角:惜命 ┃ 配角:雲承宇、容與、隱無心 ┃ 其它:南傾

☆、前傳(一)

神女,多少神者艷羨不已的存在。神女修煉天賦極高,而且只需渡一次劫難,即可一躍成為上神,無需像其他神一般慢慢修煉。可是,大家一直都忽略了一個問題,為何神界沒有哪位上神前身是神女。是神女的出現過於罕見嗎?

“碧落,你可知罪?”天帝威嚴而淡漠的聲音從遙遠的殿堂傳來。

我緊咬唇,強忍住心臟處傳來的一波波痛意,“碧落、不知。”

“行刑!”

焱火淬煉過的銀針透過肌膚,刺入心臟,這一刻,困擾我多年的疑問終於有了答案。因為所有的神女都在此次劫難中魂飛魄散。直接飛升上神的代價,幾乎是毀滅性的。

這針刺得極緩,疼痛更加無法忍受。

我竭力去想其他事情來分散註意力,不然絕對熬不過這九十九針刑罰。

作為一位神女,我在五萬歲前,都在是眾人的艷羨和讚美中度過。我擁有最好的修煉天賦,最美麗的容顏,五萬歲那年嫁給了威震六界的司戰上神容與,天帝主婚,六界來賀,無論是吉服還是儀禮都是神界最最上等,甚至連東君夫人都略略嫉妒地說,神比神氣死神,當初我嫁玄黃也是轟動一時,但與你相比,可只有寒酸二字了。碧落真是好福氣啊。

我不知道如何回答她,只是笑笑,笑得好傻。

宴席格外熱鬧,神界有多久沒這麽熱鬧過了,我不清楚。至少自從降生於神界以來,我從未見過這樣的喧嘩場景。說到出生,我有些傷感,因為我沒有父母,或者說我不知道父母是誰。好像自己憑空就出現在這個神界。

那晚我的夫君容與上神抵不住諸神的熱情,被灌得酩酊大醉。後來我曾設想,如果容與那晚沒有喝醉,或者沒有醉得那麽厲害,是不是會有不同結局。

容與醉了,我扶他在床上躺好,餵他服下小半碗醒酒湯。喧鬧漸漸消散,夜寂靜得厲害。窗外玉盤皎潔,月光溫柔如水,我知道那是月神嫦娥的賀禮。

本來想向星女討一個星光爛漫的新婚之夜,因為自小就喜歡如眼睛般眨呀眨的星星,但不知何時不知何故,一向交好的星女漸漸與我不再來往,後來即使在途中偶遇彼此也只是輕動一下嘴角,然後擦肩而過。星女性情冷淡,愛星光如命,若是之前或許還有幾分可能,而現在……於是只好做罷。

容與睡得很沈,我看著他的面容微微發呆。雖然多次聽大家說,容與上神不僅法力超群,品行無可挑剔,而且面如冠玉,眉如墨畫,當得是玉樹臨風的美男子。現在看來,傳言不虛。

我有些疲憊但睡意不濃,窗外月光正好,撩人情思。換下繁瑣的吉服,屏退侍女,一個人隨意地轉著,安靜看著這已成為我家的地方,幾分恍惚如夢。

再次來到十字路口,我有些無奈,又有些得意。無奈的是這裏的路口微多,需要費心思選擇方向;得意的是我早就想起一個不錯的註意解決。其實辦法很簡單,就是一直向左走。

左轉,一腳踏出。“撲通”,有人掉入池塘。我一驚,來不及多想急忙飛掠至水面上空,準備施法救人。誰知我的法訣還未捏成,砰地一聲,水面炸開,黑色人影如劍,直沖而來。

我躲閃不及,被撞得眼冒金星。一個不穩,“撲通”,我掉進了池塘。

“這位神使,對不住得很,我不知道你在上面。”那人手足無措地道歉,嗓音低沈很是好聽。

我嘔出一口池水,咳得滿臉通紅。撥開濕發,擡頭看向他:“沒關系,你也是……”話語就此打住,我呆呆看他,周圍一切仿佛在這瞬間都不覆存在。一種從未有過的陌生感覺襲上心頭,讓人羞澀而忐忑,後來我才知道那便是一見鐘情。

入目是一雙墨綠眼眸,澄澈明亮。那眼眸閃過一絲尷尬笑意,長長的眼尾挑出世上最迷人的弧度。只須一眼便讓人沈溺。

不知過了多久,我終於回過神,臉上因害羞燙得不行。

“對不起。”異口同聲,緊接著是同樣慌忙退至一邊的動作。我們兩人再次同時怔住。

突然心慌得厲害,我顧不得禮節形象,不再開口轉身就往回走,只想快點回到容與身邊,再不出房門。當時並不明白原因,只是本能地害怕,仿佛再待在那裏再看那人一眼就會出大事。

“神使——”他頓了一下,出聲。

我停住腳步,沒有回頭,盡量保持平靜,“這位道友,有事嗎?”

“那個,本,不,我,我好像喜歡上你了,能問一下、神使位列、何處嗎?”他磕磕絆絆地訴說。

只覺全身血液逆沖向頭頂,一下連耳根都燙起來,我怔楞好久,才緩緩地說:“道友請自重,小神是容與的妻子。”竟能如此冷靜地說完這一句話,自己都覺得奇怪。心裏很清楚,我已經嫁於容與,再不可有他想,不然只會害人害己。

身後沈默蔓延,良久,他開口,疏離的語氣:“對不起。”

心上微疼,眼中酸澀,我拾步向前,連用法力烘幹衣服都忘記了。

路口轉身之時,餘光瞥見他一身黑色錦袍,長發如墨玉高高束起,些微發絲在夜風中輕輕拂動,側影頎長挺拔,落寞。

新婚之夜的月下散步,在靜寂的池塘邊,我遇見了此生所愛。再次回到新房,我抑制不住落下淚,為什麽會是這樣?

在錯的時間遇見對的人,這註定是一段沒有結果的愛情,前提是他只是一位普普通通的神仙。

第二日,當我剛從繚亂的睡夢中醒來,容與不在身邊,侍女走進房間伺候,然後我從她吞吞吐吐的敘述中,知道了那個足以令六界震驚的消息。魔尊破天邀請天帝和容與上神,商談迎娶碧落神女事宜。而碧落神女便是容與上神昨日新娶妻兒,也就是我。這時我才明白昨晚那男子是與神界天帝齊名的魔界天尊,他本是應邀前來喝喜酒的。

我不知道中間發生了什麽,只是忐忑的等待著,至於等待什麽,誰又說得清呢。昏迷前的最後一瞬,我只記得黑色雲紋袍裾一閃而過。

再次醒來,已身處魔界尊殿。他俯身看我,笑容明亮而張揚,眉心的火焰印記映出溫度,墨綠眼眸中泛著粼粼水光。我怔怔地望著他,第一次仔細地打量這個六界敬畏的男子。與容與的溫文爾雅不同,破天舉手投足皆是毫不掩飾的霸氣與飛揚神采。

他握住我的手,輕輕貼上他的臉頰,笑意從眼眸中溢出:“碧落,嫁給我好不好?我以魔尊之名發誓,將一生一世守護你,給你幸福。”

我被這一連串的事情驚呆了,於是也沒有註意到其中“一生一世”詞語的不妥當,身為魔界天尊怎麽會只有一生一世呢,就算不小心軀殼死亡,只要有一縷殘魂在,就仍有覆活的機會。

後來,我做了破天的妻子。

我們的談話中總是有意無意地避開神界,避開容與,仿佛只要不提這些詞語,之前的種種便從未發生過。我是破天的妻子,破天是我的夫君,一對普普通通的恩愛夫妻。無關神界,無關神女,無關魔界,無關魔尊。

逃避永遠解決不了問題。一年後的某天,容與身著銀色鎧甲手持一柄銀槍沖進尊殿,溫潤的眉眼淩厲一片。破天不在,這幾日他經常不在,即使晚上回來也是一身疲憊,然後將我抱在懷中,一遍遍地喃喃重覆,碧落,你是我的妻,絕不可以離開我。我知道怕是神界那邊出了問題,但還是安慰自己說或許他只是魔界事務繁忙呢,或許是自己做得不夠好。

容與沖殺近前,目光焦灼痛悔:“碧落,對不起,我來晚了。”

我看著他,聽不太懂他的話。

容與見我如此,溫和中掠過氣勢凜凜的殺氣,他向我伸出手:“碧落,我帶你回去。是我沒有保護好你,中了破天的奸計,到現在才找到你。你放心,我一定會殺了那衣冠禽獸。”

我明白過來,卻是一個字都說不出。胃裏突然翻滾起來,難受得要命。我躬下身子,緊緊抓住座椅扶手,壓抑著胃裏的不適。容與一手舞動長槍攔住攻來的魔界軍兵,一邊想要用另一只手將我挾起。

我揮手打斷他的動作,低低道:“不要。”

容與卻理解錯了意思,著急地解釋:“碧落,跟我回去,無論發生過什麽事我都不會介意。我沒有保護好你,這都是我的錯。”

“如果她不愛你,不想做你的妻,你還要帶她回去嗎?是要強行帶她回去嗎?”破天的聲音沈沈響起。

殿中的魔界軍兵自動分開一條道路,破天緩步行來,神情桀驁張揚,黑色錦袍上沾滿鮮血,生生將它染成紅黑。

容與楞了一瞬,隨即回過神,冷聲道:“我不會再相信你,破天,結束了。”

“你為什麽不問問碧落,看她想要和誰在一起?”破天快步走來,寬劍隔開長槍,一把攬我入懷,急切問道,“碧落,不舒服嗎?怎麽回事?”說著他伸出兩指搭在我的脈搏處。

我偷偷拿眼覷他,只見破天眉頭慢慢皺起,爾後又緩緩展開,眸色不定帶著幾許懷疑,最後這一切都化作驚喜。他低頭吻著我的額際,顫巍巍地說:“碧落,我們有孩子了,我們有孩子了,我好開心。”

我心中一喜,也忘記了身體的不舒服,猛地擡頭:“破天,真的嗎?”語畢,立刻意識到容與還在旁邊,立刻垂了眼睛不敢看任何人,不敢看破天,更不敢看容與。

破天似乎毫無察覺異常,吻向我的眉眼,輕柔地抱起我,“碧落,好好休息,我會一直陪著你,什麽都不用怕。”

我窩在破天懷中,餘光掃過容與站立的地方,不知何時那裏空蕩蕩,沒有一人。

第二日,有侍兒興高采烈地向我報告,“娘娘,神界大軍撤退了。”

我點點頭,隨手賞賜了一些東西。容與一直都是很好的男子,無可挑剔。我想,或許是他過於完美,所以我只能仰慕,無法褻瀆。

苦澀地笑了笑,一切都是借口,無論怎樣都改變不了我負了他的事實。

兩年後,我生下了我們的孩子。可是還未來得及看他們一眼,我便失去了意識,耳畔回蕩著雜沓的腳步聲。

再次醒來,已是神界天牢。

神界最終還是不肯放過我們。身子被九天玄冰凍結,我躺在那裏絲毫動彈不得。眼淚順著眼角流出,瞬間被凝成冰晶。

東君夫人偷偷來看我。她抹著眼淚說:“碧落,你怎麽成了這副樣子?竟連九天玄冰都用上了。”

我不能說話,只能轉動眼珠表示自己聽得見。

東君夫人退至一角,低聲道:“碧落,九天玄冰寒氣太重,我無法就近看你,請原諒。”

我轉了轉眼珠,表示不介意。

東君夫人環顧四周,繼續道:“碧落,明天庭審,你只需回答是破天強行擄走你就可以,其他的保持沈默,容與和玄黃會辦妥的。”

眼珠不動,表示不同意。

“碧落,這是一件大事。即使容與不追究,但你和容與是天帝賜婚主婚,六界也皆知曉。你代表的是天界和天帝的顏面,諸神和天帝不會善罷甘休。不然,天帝恐要將你處以極刑,到時什麽都晚了。”

眼珠依然不動。

“碧落,別這麽傻……”

我閉上眼,不再聽她勸說。當答應破天的那一刻,我便知道這一天無可避免。總要為自己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,可是我愛破天,即使搭上性命也要讓六界知道,我碧落是真心愛他的,不是他強取豪奪。這樣我們的愛情才可以徹底開在日光之下,這樣他的威望名聲才不會受損,他和孩子和魔界才能無恙。

東君夫人嘆了口氣,“碧落,我的時間不多。你好好考慮。”

東君夫人準備離開,我直直地盯著她。

“破天沒事,孩子也很好,是兩個女孩,都很漂亮很可愛。”

我想笑笑,可是只有眼睛彎了彎。眼中酸澀,淚水流出凝結在睫毛處,模糊了視線。

三日後,刺心之刑執行。

前一晚,容與來天牢見我,東君玄黃等在外面。容與看起來消瘦許多,神情也憔悴,但目光仍是炯炯有神,司戰上神的氣勢絲毫不減。他食指和拇指彎起,捏成法訣點在我眉心。九天玄冰從上向下慢慢消退,最後只剩雙腿處還殘餘些。

“碧落,當初為何會答應嫁我?”他負手立於一旁。

“因為你很好,好得無可挑剔。”我動了動嘴角發現可以講話,老老實實地回答。

“那又為何要離開?”

我望著那雙幽深如淵的眼眸,心裏突然發起慌,垂了眼睛小聲道:“因為我愛上了另一個人。”

“碧落,你有沒有愛過我,哪怕是一點或者一瞬間?”容與近前兩步,伸出手鉗住我的下巴,迫使我擡起頭與他對視。他的眼眸幽黑如夜空,其中點點光芒如星光閃爍,灼人心魂。

“沒有,在他之前,我從不懂情愛。”

容與眼眸內閃爍的光芒慢慢熄滅,最後如同燃盡的死灰。他放開我,苦澀地笑道:“是嗎?”

我心下煩躁起來,他是威名赫赫的司戰上神,為何跟我一個小小的神女糾纏,於是質問道:“容與,我們是奉旨成婚不是嗎?在這之前我沒有見過你,你也沒見過我,何談感情?”

容與的目光變得哀傷又深沈,他說:“碧落,我見過你。還記得嗎,在冥伯之丘,你那時才兩萬三千歲。”他神情渺遠,仿佛陷入深深的回憶,緩緩道,“我前去平定妖界叛亂,途中歇息降至冥伯之丘,卻見你捉了嫦娥的玉兔正要煮了吃。我放了玉兔,另送你一只兔子,你卻不依不饒非得要我賠原來那個。我覺得你無理取鬧,徑自在一旁不理你。可是你大哭起來。我雖然打仗不錯,但哄女孩子卻從未有過。你哭得我無法,只好帶你去嫦娥處找玉兔。還未到地方你又睡著了,我只好把你抱回去。”

我一顆心逐漸下沈,那個銀袍綬帶被我鬧得手足無措的將軍啊。

“第二日因為妖界有變,我未等你完全醒來便離開了。但心中卻是再也放不下你。後來戰事吃緊,加上你那時還小不懂這些,我怕驚到你也便沒再去尋你,只是時常在天鏡中看看你,確保你安全無事。”

容與頓了良久,神情漸漸恢覆,繼續道:“你終於長大,到了可以嫁做□□的年齡,我私下請求天帝賜婚。天帝念我這些年來的南征北戰,不僅答應賜婚還答應主婚。碧落,你知娶你為妻的那天,我有多開心。”

我望著容與,一時不知該說什麽好,只得喃喃道:“原來那人是你。容與,對不起。”

容與笑了笑:“小時候這麽潑辣,沒想到越長大倒是越安靜了。”

我紅了臉,微窘迫。

容與轉身,白色錦袍襯得身材更加頎長,“我也沒想到,從始至終不過是我自己的一廂情願。”

我嘴裏泛著苦澀,緩聲道:“容與,忘了我吧。”

他腳步頓了頓,似乎點了頭,又似乎沒有點頭。然後,一步一步離開。他的腳步落在青石板上,格外的響亮。

狠狠的一針刺入心臟,我低哼一聲,下意識地擡起昏沈沈的腦袋去看四周,只見刑柱聳立,焱火淬煉過的銀針在日光下閃著明晃晃的光芒。

心上痛得一陣陣緊縮,而這緊縮帶來更劇烈的疼痛。破天,破天,你在哪裏,我好疼。

還有多少針,我還能撐多久。眼淚簌簌落下來,從未有神承受九十九針刺心刑罰後還能活下來。可是,我要活下去,破天和孩子還在等著我,她們剛出生就沒了娘親,這怎麽可以?

好疼,還有多少針,我無論如何也要撐下去。

耳畔仿佛有孩子的啼哭,撕心裂肺。孩子,是我和破天的女兒嗎?破天和女兒來接我回家了嗎?我們一家人以後,快快樂樂地生活,再不分開,再不分開……

☆、前傳(二)

雲將趕至刺心刑臺時,鴻蒙正在監刑,神女碧落的刺心之刑。雲將望著瞳孔漸漸擴散的碧落,神色沈沈,表情極少見的凝重。

他見臺上行刑那人減慢手中的動作轉向鴻蒙,猶豫道:“神君,好像有點不對勁。”

鴻蒙冷峻神情無稍變。雲將想,作為司刑上神,站在六界高處,鴻蒙怕早已見慣鮮血與死亡,所以才能這般淡漠地俯視蕓蕓眾生。

鴻蒙:“還有多少針?”

行刑人:“七針。”

鴻蒙:“刺下去。”

當第九十三針刺入心臟時,碧落的身體漸漸變得透明。行刑人“啊”地一聲退開,銀針掉落在地。

“碧落——”震天動地的悲聲嘶吼炸響,整個天界都搖了兩搖。

雲將下意識地轉眼去看,只見魔尊破天手執染血寬劍瘋狂沖殺而來,遇神殺神,遇佛殺佛,眉心的火焰印記明亮得仿佛即將燃起,淩厲駭人。

而碧落似乎有所知覺,慢慢轉動眼珠看過來,沖著破天輕輕一笑。那透明的身軀瞬間炸開,化作無數晶瑩的光點,隨著和風一點點消散。

“碧落——”破天顧不得身後的攻勢,一劍掃開前面的神兵,沖著碧落所在飛躍而去。

“碧落,碧落,碧落……”破天伸出手想要將那光點抓住,光點卻在他的掌中散成虛無。這個六界敬畏的男子於此刻淚流滿面,“碧落,我來遲了,來遲了啊。不過你別怕,等我殺了天帝老狗,馬上就來陪你。”

破天雙目血紅,懸於虛空之中,洶湧殺氣直沖蒼穹,一字一頓厲聲吼道:“自今日始,魔界與神界勢不兩立,不是你死就是我亡。我破天必殺天帝老狗,以報殺妻奪女之恨!”

語畢,破天身形掠過,直沖天帝所在之處。

行刑之人大恐,戰戰兢兢地望向鴻蒙:“神君?”

鴻蒙望著碧落消散之處,略略悵然,輕聲嘆道:“又一個魂飛魄散了啊。差一點就可以挺過來,誰知還是失敗。”

極少有人知,刺心之刑是專為那些神女而設,這是她們近乎無可躲避的劫。

望著這狼藉景象,這淒慘結局,雲將眼底的光芒一點點掩去,面上神色不定。

悵然之後也便恢覆平靜,鴻蒙手搭涼棚,瞅著遠處不時傳來的地動山搖,搖頭道:“不過這一次鬧得有點大啊,魔尊破天可不是好相與的。算了,天帝的事天帝自己擺平。”

雲將輕輕闔上眼睛,又緩緩睜開,銀色雙眸中笑意一點點漫上來,再無之前的沈著凝重,仿佛剛才的踟躕迷茫全是錯覺,他又是那個凡事皆不放在心上的神界司命星君。

踏雲行去,輕搖鵝毛扇,雲將唇角挽起戲謔道:“要是神界敗了,看你還怎麽悠哉游哉下去。”

鴻蒙淡淡瞥過一眼:“要是神界敗了,我便投靠魔界。憑著實力職位應該也不差。”

雲將扇子搖得更優雅愜意:“話是不錯,不過你不怕破天直接拿你開刀?你可是這次行刑的令官。”

鴻蒙輕笑一聲,含義頗深道:“雲將,話少說一句不損失什麽,但若說多了可是很麻煩。”

雲將手上動作一滯,隨即聳聳肩道:“今日來是要跟你說句正事。”鵝毛扇一豎,遮住半邊臉,他悄聲道,“妖界那邊似乎又在蠢蠢欲動,你和容與多加留意。小心河蚌相爭,漁翁得利。”

鴻蒙點點頭:“明白。不過容與就別去擾他了。碧落一走,容與也比破天好不到哪去。”頓了頓,又道,“容與本就知神女會有此大劫,還與碧落糾纏,真真不能理解他的心思。”

雲將一時沈默,好一會兒才搖扇笑道:“情愛這事哪能說清。想當初容與請天帝允婚時,天帝為了阻止可是提出五千年內平定八荒的破要求,誰知容與竟真的做到了。可是最後碧落卻跟破天走了。”

鴻蒙眼底掠過一絲猶疑:“碧落那邊還餘了兩個女孩兒,聽說有些不凡。要是神界和魔界起紛爭,對她們怕是不利。”

“算了,我們也去看看,能幫一把是一把。”

☆、神界兩害 墨隱三寶

三萬年後。

墨隱山主雲將出山,即將造訪容與上神。此消息一經傳出,本來門可羅雀的湯谷變得車水馬龍,熱鬧非凡。眾人相繼用暗示明示來表達想法,期望容與上神能在雲將面前美言幾句,造福自家子孫後代。

墨隱山是新近崛起之地。

據說三萬年前神界與魔界大戰,妖界趁機為亂意圖奪六界之權。仙界被迷惑,助紂為虐。鬼界規則大亂,無數鬼怪從地府逃出,禍亂人界。天地之間混亂一片。

不過經過一番苦戰,最後正義戰勝邪惡。魔界天尊魂飛魄散,魔界自此退居一隅,一蹶不振;妖界十大妖將隕落,妖王兩魂五魄被封印在鎖妖塔,各妖主占地為王,妖界陷入割據局面;鬼界逃出的鬼怪悉數被收回,並處以嚴懲,鬼界恢覆秩序與清明;至於人界,一位神君被罰下凡間,成為人間帝王,負責重振人界。

但在取得勝利的同時,神仙兩界也付出了沈重代價。神界司戰上神身負重傷幾乎隕落,帝央殿及周圍建築在此戰中化為一片瓦礫。仙界仙後戰死,軍兵死傷過半,仙家衰敗,昔日和樂融融鶯歌燕舞的仙界,唯餘荒涼雕敝。三萬年來,即使有神界援助,仙家數量尚未恢覆至戰前五成。

而驚天動地的六界大戰之決定性戰役即於墨隱山展開。它是魔界天尊破天葬身之地,妖王郢浦封印之處,更是無數神兵仙降魔軍妖主隕落之所。

那次大戰結束後不久,眾人發現墨隱山逐漸與往常不再相同,靈氣濃郁程度逐年遞增,三萬年發展下來,竟高於普通地方百倍不止,再加上墨隱身處六界之外,不參與六界之事,弟子皆是一視同仁。於是短短幾千年時間,便一躍成為六界修煉首選之地。一些神仙更是削尖腦袋也要讓後代擠進去,聲稱絕不讓孩子輸在起跑線上。

墨隱山主身價隨之水漲船高,近些年更是動不動就閉關,限制性收弟子等等,擺足了架子。現在墨隱山主造訪湯谷,對大家來說是一個極好機會。眾神家摩拳擦掌,對於墨隱弟子的一席之位勢在必得。

不過,大家擠進墨隱的目的也並不純粹為了修煉,特別是對於某些女弟子。因為眾所皆知墨隱有三寶,山主妖嬈易推倒,尊上冷艷氣質好,靈氣濃郁成就高。

山主雲將,曾為神界司命星君,後因命格簿子出錯被貶至墨隱山,誰知雲將運氣不錯,他來之前墨隱還是一處荒山野嶺,他到之後沒多少久墨隱迅速崛起,成為修煉首選熱門。這不得不讓人感嘆,趕得早不如趕得巧。

《六界風華錄》如是記載:雲將者,初為神界司命星君,後任墨隱山主,銀發尖耳,面如傅粉,常執翩翩羽扇,身姿妖嬈,舉止優雅,性子軟萌,可上下其手調戲之。

尊上隱無心,以凡人之體修煉成仙,墨隱新任掌教。關於他的傳聞較少,據說是上代墨隱山主的關門弟子,修煉之術為最艱辛的苦修之道,是以性子冷清孤高,生人勿近。

《六界風華錄》如是記載:隱無心者,凡人成仙,任墨隱掌教。冰雪容顏,清眉冷眼,馭飲冰劍,身姿頎秀,氣質孤高,可遠觀不可褻玩焉。

《六界風華錄》作書者誰?惜命、雲承宇。惜命者誰?神界湯谷容與上神的獨生嬌女。雲承宇者誰?神界東君玄黃獨子,亦稱東君太子。

神界有言:防雷防火防惜命,遠魔遠妖遠承宇。

雷,指諸神飛升需歷的天雷之劫;火,指懲罰諸神的焱火之刑;魔和妖,分別指與神界仙界相制衡的魔界與妖界。而同這些可怕事物排名的正是惜命和雲承宇。

前者是太過好色。雖然面容清秀俏麗,可惜吃成了團子狀。未及三萬歲便調戲遍神界稍有姿色的男性及雄性。諸神怒,但礙於容與上神顏面,只能硬生生忍下,避之唯恐不及。

而後者是色相太好。堪堪三萬歲美色名聲響徹三界,翩然一笑傾倒無數佳人。不知多少仙子神使為之不思茶飯衣帶漸寬,誅仙臺上排隊等跳。諸父母級神仙生怕自己女孩兒見到,避之唯恐不及。

湯谷與東君府關系一向不錯,是以兩人自小一塊長大,青梅竹馬,三觀一致,共登神界害群之馬榜首。

雲將來湯谷那日,惜命正和雲承宇在外面游蕩。兩人有一句沒一句地閑聊著。

“雲將那個娘娘腔來湯谷做什麽?”雲承宇緩步走著,笑道。

“我哪裏知道。”惜命格格笑答,“雲將可是墨隱山主,承宇如此不敬,不怕他知道了給你使絆子。”

“我又不去墨隱山,怕他作甚。”雲承宇秀眉一挑,毫不在意。

“這話說得有理。不過呢,昨日我可是見到東君和容與竊竊私語,保不準說的就是要你去墨隱之事。”她眉眼含笑,意味深長。

雲承宇微微一笑並不作答,只是拿眼上下將她打量個遍,狀似漫不經心道:“哎,惜命,你這幾日好像,瘦了一點。”

話語未落,她已是大驚失色,低首環顧周身,“怎麽可能?我這幾日明明吃得不少。”

雲承宇見她慌張情狀,不禁“噗”地一聲笑出來。

惜命這才意識到雲承宇在逗她,不禁面色一冷,嘟起圓潤小嘴,睜著眼睛瞪他。

雲承宇笑得無奈:“他人都是以纖瘦為美,偏偏你那位爹爹豈止以豐腴為美,簡直是以肥胖為美。真真是個極品。”

她柳眉一豎:“不準說容與壞話。容與說好看就是好看,你一個乳臭未幹的奶娃子懂什麽。”

雲承宇擺手大笑起來。她微怒,冷哼一聲,扭頭就往前走。

今日湯谷內外擁擠指數居高不下,絡繹不絕如同凡間集市。其原因莫過於墨隱山主即將於這兩日光臨湯谷。

“都黃昏了,雲將怕是要明日才到。這些人還耗在這,難不成要徹夜等待?”她皺眉看著谷內外,滿臉無奈。雖說她喜歡熱鬧,但喜歡得是看別人的熱鬧,不是自家的啊。這幾日她被擾得無法,只得躲去雲承宇的東君太子府,今早收到容與傳書,這才同雲承宇一起慢吞吞地返回。

“沒想到也有你怕的時候。”雲承宇以手作扇扇著涼風,幸災樂禍,“你求我,我就幫你解決掉這些神仙。”

“做夢吧。”她雙臂抱在胸前,垂頭喪氣俯視谷內,“要不是容與囑咐我這幾日要保持形象,萬不可做出以往那事,這些神仙早就逃之夭夭,還能在這礙眼?”

雲承宇狡黠地眨眨眼睛,“容與上神說的是——萬不可做出以往那事?”

她點點頭,“是啊。”話未說完,她便回過神,目光灼灼,“承宇,你的意思是……”

雲承宇微微頷首,笑得心照不宣。

她翻上雲頭,一口氣掠至湯谷上空,格格笑開,聲音清脆婉轉:“承宇快來,下面有好多帥哥美人,雄的歸我雌的歸你,看誰搶得多哦。”

眾神聽聞此聲忙擡頭望去,待模糊看見半空中那圓圓的團子狀少女時,驚叫一聲,撒丫子就跑,連太白金星那老頭子都不甘示弱,白胡子幾乎飄成直線。

防雷防火防惜命,遠魔遠妖遠承宇。果然不是虛言。

“這下清凈了。”她望著空曠遼闊的湯谷,長出一口氣。

“臭丫頭,滾下來。”一道怒氣沖沖的吼聲驟然炸響,直沖兩人耳膜。

惜命從雲頭翻下來,雙手握起,皺眉苦臉道:“容與。”

“容與是你叫的麽?叫爹爹!臭丫頭,我之前說的話都餵狗了?”青衫闊袖男子俊目含怒,食指屈起,狠敲在惜命腦門上。這本來不太文雅的動作,在他手下生生有種韻味十足的優雅。惜命不禁沮喪,美人做什麽都是美的。果然是西施捧心,東施只能效顰。

“哦,你的話我當然記得。我又沒做什麽呀,只是喊一聲他們就全跑了。我哪知道他們這麽膽小。”她捂著腦門,振振有詞。

“休要狡辯。”容與冷哼一聲,“定是承宇那小子的主意。一肚子壞水,就沒見他做過好事。”

她餘光瞥見躲在外面的承宇,兩人相視,囧。

一陣清風拂過,帶著若有若無的淺淡香氣。容與神色一動,道:“雲將山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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